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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故事----宜兴埠镇之 蛐蛐换科长

2019-09-26

    这是敌伪时期的事儿。

    宜兴埠有一位小学教员叫杨遇春,二十六七还没娶上媳妇,还要奉养老娘。每到放秋假,学生们不交束修,他们娘俩就揭不开锅啦。杨遇春乍撒着俩手不会干嘛,就提个笼子,到开洼里逮蛐蛐卖,凑合混碗饭吃呗。

    一天,他从天津鸟市卖蛐蛐归家,听到村西有只蛐蛐叫,声音响亮——铜韵儿。他侧耳静听,喜上眉梢,也顾不上蚊虫叮咬啦,他猫着腰找啊找啊,终于在坟丘子里扒出来一条蟹青白麻头。这蛐蛐全须全尾油亮油亮虎势极啦,在谱(蛐蛐谱上有席位)哇!美得他蹦高儿。

    第二天,杨遇春找了个破茶缸子端上蟹青白麻头和别人去斗,只见蟹青白麻头不慌不忙不动声色,看准部位,叼上对方的脖子,使劲一拧“唰”地一下子就把对手拧了一个滚儿,只一个回合,对手就望风而逃。那蟹青白麻头这才登登后腿,纵纵腰身,乍起油亮油亮的翅子,“嘟嘟嘟”叫了三声,然后巡盆一周。它一嘴一个一嘴一个,一连咬败了五条有名有姓的蛐蛐,把个杨遇春乐得手舞足蹈。有人拿东西换,他不换;有人拿钱买,他不卖。回家跟老娘一说斗蛐蛐的经过;老娘更是高兴,说:“孩子,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成个家,‘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教书也不是个能养家糊口的准事由儿。依我看,不如把这条蛐蛐送给温四爷,他爱虫儿如命,投了心事,兴许给你谋个差事儿”。

    “娘,那温世珍虽然当了天津市长,他投靠日本人,名声可不太好哇”。“他是他,咱是咱。咱不就是为了弄碗饭吃嘛。”“娘说的极是,孩儿遵命。”杨遇春怀揣着蟹青白麻头来到温府门内,门房儿轰他三次他都不走,他口口声声给温四爷送蛐蛐。没法子,门房儿把蛐蛐把式给请出来了:“嘛事?”“有一个穷教书的逮了条蛐蛐,非得要送给温四爷。”“八成儿他是穷疯了,我去看看。”蛐蛐把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仰着脸,把手一张说:“谁有虫儿?拿来!”杨遇春恭恭敬敬地把蟹青白麻头捧了上去,然后又退到高台阶下面。

    蛐蛐把式腆着弥勒佛式的肚子,撩开眼皮看了两眼,又把盛蟹青白麻头的茶缸子颠了两颠,然后递给杨遇春说:“财迷转向,就这破玩艺也想送给温四爷,哼!”“哎,把式,你别走啊。我这条蟹青白麻头打遍河北无敌手,不信你可以试试嘛”。门房儿低声说道:“大把式,你搭出一条顶不及的虫儿来,把他咬败喽,他也死心啦,这叫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哪!”大把式说“此话有理。”他返身入院随便胡乱地拿出一条蛐蛐折进了杨遇春的茶缸子里,一递嘴——败了!  “噫”?他二次又取来专门斗蛐蛐的圈和两条上品宝虫儿,经过几个回合,砸了几个死团儿,蟹青白麻头又获胜利。这一回大把式可就刮目相看了,心想:“我要得着这条蛐蛐,在四爷面前可算立了一功啊。”于是说道:“把这条虫卖给我吧,我给十两银子。”

    “给我二十两也不卖……”“他妈的,给你个脸你不会运动!……” 正当他们争执不下的当口,“吱”—— 一辆四轮殿到门前停住了。卫兵拉开车门,一位身穿长袍马褂戴着礼帽和腰圆茶镜的瘦精巴巴的五十来岁的半生子老头跨步走了下来:“嚷嚷嘛,怎么回事?”大把式立时换了一幅嘴脸点头哈腰地说:“四爷,是这么回事儿……”温世珍把蟹青白麻头瞅了两眼说了声“可以!”然后递给了大把式:“撂这儿吧,支五十块大洋给他。”说罢转身要上台阶,杨遇春跨前一步说:“我不要钱。四爷,这是我特意孝敬您老人家的。保您咬赢了,赏给我多少,我要多少”。

    温世珍刚刚从估衣街谦祥益咬(蛐蛐)输了回来,一听说蟹青白麻头有这么大把握,好像瘪了的轮胎又充足了气,来劲了:“大把式,青虾豆瓣捣成泥,把这条虫喂上,明儿我再去谦祥益。”大把式按温世珍的吩咐支给五十块现大洋。杨遇春自己掖起来三十,给大把式和门房每人十块。

    第二天,温世珍带着蟹青白麻头来到了谦祥益,有人敲铲子说:“四爷,不三不四的虫儿别往这儿拿。要拿就拿看家的!”温世珍把“赵子玉泥盆”往桌子上一放说:“诸位上眼,看这条蟹青白麻头如何。”盖儿打开了,嘿,古瓷的食浅儿水浅儿,江西泥的过笼了,还有条貌不惊人的蛐蛐儿,眼多嘴杂儿,说嘛的都有。赌注压到了五百大洋,温世珍这才小心翼翼把蟹青白麻头请进圈里。

    圈里早有一条用戥子戥过的蚰蛐儿恭候多时了,只见它前腿梳须,后腿蹬尾,拱拱腰,嘟嘟大叫。意思是:“有不怕死的吗?下来!”蟹青白麻头一下圈它就忍而不住了,恨不得一交手就把对方撕而食之。再说蟹青白麻头下得圈来一动不动,像滩泥一样,当它发现对方虎视眈眈地冲上来与他拼命,扭头就跑,跑了一圈又一圈。好容易搭上须子,它踅回头又跑了。原来他吃青虾豆瓣过饱,遛达遛达消化食儿呢,等他遛达得差不离儿,对方等得不耐烦了——扑上来就咬,蟹青白麻头避过势头,一下就钳住对手的脖子,直到把对手咬得半死才松口。大伙儿齐声喝彩。温四爷乐得更是合不拢嘴儿。这一场下来,五百块现大洋到手了。你说多甜还人!

    回到府上,温世珍就叫门房儿找杨遇春来领赏钱。咬胜一场领一回,领了三五次之后,杨遇春说嘛也不领了。为嘛?他说:“四爷,这赏钱是暂时的,不如您给我找个准成事由儿干,我还有个老娘等饭吃呐。”温世珍一听,对呀,这可真是个又有心计又孝顺的孩子。“唔,这样吧,金钢桥下坡有个织布厂,那儿缺个科长,你去顶那个缺罢。”杨遇春喜出望外,赶忙躬身下拜:“谢四爷!”

    嘿,一条蛐蛐换了个科长!

后来蟹青白麻头坐盆了——成了常胜将

军、当首的大(代音)王。有一回蟹青白麻头被咬伤了,温世珍疼得吃嘛嘛不香,看嘛嘛腻歪,到了还是从北京城讨唤来个偏法——用小童子的尿洗好了。这条虫儿可没少赢钱哪。在它寿终正寝的时候,温世珍给它打了个小棺材,还立了碑呢。这是个事实,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