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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三江 | 芦苞印象:一座古庙,两条古村,千年记忆

2023-05-06

芦苞给人的印象,应该像是一幅淡墨写就的山水画。如同烟雨笼罩江南,一下子回到唐诗宋词的世界,雪后的西安,就是银装素裹的古都。
以古人的诗来勾勒一个城市的印象,芦苞担得起这样的分量。它也许是南宋诗人杨万里笔下的“万事向侬冰与炭,一生行役雨和风”,或者是明代诗人李义壮笔下的“万顷波涛双砥柱,千年寰宇一虚亭”,又或者是清代诗人王乃棠笔下的“红叶满堤今去国,青萍三尺此登台”。
纵观这些诗句,它们所书写的不单单是春和景明或秋水泱泱所呈现的四时流转、自然景观,它们所承载的,还可以是诗人内心深处,“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的言志与寄怀。

芦苞见证了古代士人与理想世界的对话,它像一片港湾,接纳一切征帆与归帆。千百年来,那些象形文字就这么镶嵌在历史中,又如星子落入星河,诗意与人文的光芒从未褪色,从未熄灭。


一座古庙
 “小广州”之先声
早在八百多年前,北江边上的胥江祖庙就发出了芦苞何以成为“小广州”的先声。
芦苞从一个沙洲发展成市集、圩镇,这正是当时国家经济中心南移、岭南地区开发加快的一个缩影。历史上,芦苞的地理环境曾经是“海潮弥漫,至胥江而不复能上,江海于此交接”,因为坐拥芦苞涌勾连广州的便利,芦苞很早就被时人誉为“水之汇也,气之关也,乃全省命脉之源”,很快从长满芦苇的沙洲一跃发展为商业发达、文教兴盛的商埠。
杨万里的到来,佐证了当时朝廷对开发岭南的重视,并最先为这片烟波浩瀚的水域留下了诗意的注脚。他的“北江西水两相逢,胥口波涛特地雄”最能道出烟波浩渺的盛景,其“万事向侬冰与炭,一生行役雨和风”或许能被视为其士人风骨的寄怀之作。杨万里之后,一代代诗人来到芦苞,他们登临龙坡山,寻迹玉镜台,远眺无涯海,借山川以寄怀。
明代黄瑛追述胥江祖庙香火鼎盛,有“丹光昨夜明如火,惊起坡山几树鸦”;明代李义壮登临胜境,喜悦流于笔端:“万顷波涛双砥柱,千年寰宇一虚亭”;清代王乃棠则写下“红叶满堤今去国,青萍三尺此登台”,怀古幽思之情留下悠悠回响。
始建于1208年的胥江祖庙,与德庆悦城龙母庙、佛山祖庙并列为省内最有影响的三大古庙,是三水现存至今的最古老庙宇,更是儒释道三教融合的见证。

芦苞胥江祖庙。/资料图
宋代以来,北江航运日益繁忙,但受制于当时航行技术以及水势桀骜不驯,往来的商贾、船家开始供奉北帝以求平安;商业与农业人口日益增多,人们开始兴修水利抵御洪涝灾害;繁荣的商业,又推动了思想的开放包容,为各类宗教、思想的传播提供了空间和土壤,历史记载,芦苞镇曾有庙宇近30座。
于是,人们有能力修筑宏伟的庙宇,有时间涵养出百花齐放、精益求精的艺术审美,更有胸怀去传承海纳百川的气度。芦苞以一镇之域,近乎完整记录且近乎完美地诠释了这一历史演变的规律:日后的芦苞之所以成为“小广州”,岭南文化之所以包容并蓄、遂成川海,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夏日时节,夕阳下的北江芦苞段。

两条古村
 “最岭南”之映照
两岸芦花开不尽,年年风月付渔舟。现在的芦苞,芦苇已经难觅影踪,但是沿着昔日遍布芦花、苞草的芦苞涌往下游走去,我们会发现它的另外一种风情。
旧时街墟、村落,大多依水而布,芦苞的独树岗村和长岐村是最值得玩味的两个地方。从地理图册看,横卧在芦苞境内的芦苞涌,宛如一条绿带,从唐宋到民国年间芦苞水闸建成为止,它曾经是北江航运连接广州的重要水路,拥有江河便利的独树岗村就是这条绿带上发育而成的一颗明珠。
而在风水格局上看,吉地前必有水,水来处,称“天门”。天门开,财源来。独树岗毗邻芦苞涌和“九十九岗”,暗合古人“山主人丁水主财”,其蔚为三水人口第一大村,或许不无道理。
另一个可以作为佐证的是独树岗村内建于明万历年间的洪圣庙。据考,洪圣庙亦称南海神庙,在广东诸多洪圣庙中,其规模仅次于广州黄埔的南海神庙,足见当年独树岗村村民殷实富足。如今,独树岗洪圣庙位于村中心的一个小岗上,庙门前有数百平方米的文化广场,庙门两侧有百年老榕,正殿供奉洪圣神像,右侧另辟场室供奉北帝神像。
洪圣和北帝都是南方所信奉的水神,这种同时供奉的现象也属少见。究其原因,历史上,独树岗村靠近芦苞涌,既得江河便利,商业氛围浓郁,同样也饱受水患侵袭。因此,托庇于治水之神,是时人抵御及治理水患的精神寄托。
蔚为大族,其治必严。蔡氏族人很早就建立了秀清公库,组成相当于今天资产管理公司的“劻顺堂”,并且有《蔡氏族规》,以及衍有“春秋二祭”“端阳竞渡”“老人捧银”“重阳千叟宴”等民俗传统。
昔日树溪古渡头,黄蓑衣暮雨撑舟。相隔不远的长岐村前临九曲河而背靠文笔山,同样历经600多年风雨而古韵犹存,至今,有保存良好的连片镬耳屋,数年前,还曾吸引《十二道锋味》节目组前来实景拍摄,在当时被誉为佛山古村活化的典范。

长岐古村内的长寿家宴。/三水区委宣传部供图

百年回眸
 “忆乡关”之回响
芦苞圩在北江之东,人们习惯称之为“东河”,北江之西,就自然而然冠之以“西河”。民国时期,一位叫黄耀案的诗人曾经写下组诗《芦江棹歌三十首并序》,俨然一幅反映当时芦苞人文、地理风情的“清明上河图”。其中,有关西河的着墨颇多,如“雨云吹散老虾岗,便有渔歌趁晚凉”“长岸西边小汊通,菰芦叶叶起秋风”和“归鸦飞过村头去,村罅江楼一角红”等诗句。
黄耀案所言非虚,西河村头村村民小组曾编撰一本《村头奕世堂岑氏族谱》。据该族谱所载,村头村是一个以书香耕读传家的古村落,几乎每个巷子都建有私塾。岑氏族人推测,他们远祖在村头村开枝散叶至今已有640多年。
借助该族谱,通过对开村始祖岑伯仪曾以捕鱼为业的故事、黄耀案的诗句,以及当下芦苞仍有珠三角地区人数较多的疍家渔民聚居点之一等客观要素来综合考据,可以初步还原当地的人文地理概况:过去数百年间,东、西河一带河网发达。到晚清,顺德、南海等地桑叶自产不足,村头村先民认准商机,大力发展蚕桑种植,而便利的河网运输,让村民得以顺流而下将优质桑叶送到顺德、南海等地贩卖。
这让当地先民积累了财富。记者曾在村内见到多个青砖古建筑的门面均有手工精致的砖雕和灰塑,村前的古门楼虽然历经风雨,却尽显昔日之华丽、庄雅。如果没有得天独厚的航运便利、没有长年累月积攒的财富,很难想象,这偏居山隅的古村落会有如此众多的私塾,以及精美考究的青砖古屋。据闻,日军侵华期间,村头村岑氏大宗祠奕世堂被日军烧毁,数人才能合抱的坤甸木燃烧了几天几夜。
那根坤甸木已化作灰烬,但是它提醒了我们,20世纪是离我们很近的一个世纪,“二战”的烽火曾经在这里燃烧,芦苞曾经发出分外悲壮的回响。
西河一带临江而靠山。抗战时期芦苞圩三度沦陷,西河成为人们的避难之所,省、市各级机关一度进驻,各方势力云集,一河之隔的东河和西河分别成为三水坚持抗战的前沿阵地和大后方。作为见证者的西河,它们的悲怆和荣光,恰恰也在这里岿然成碑。
西河老鸦岗就是这么一座丰碑。据当地村民形容,老鸦岗位于距离现在的北江主航道直线距离不过2公里,并且与北江对岸的龙坡山遥遥相望。老鸦岗背靠大南山山脉,单独屹立于群山之东,山上视野极为开阔,东可以望见白云机场,南可以观看昆都山,北可以远眺源潭巨坝,占据老鸦岗,可以控制北江航道,并且将上述三处兵家必争之地尽收眼底。
70多年前,中国军队为夺回西河制高点老鸦岗,组织了一次艰苦而惨烈的大反攻。据当地文献记载,当时驻扎在老鸦岗的日军,不但封锁了西河全线,还沿岸设卡放哨,预先又在岗顶修筑了炮垒和修挖了战壕,大本营的周围还埋设了地雷和布置了铁丝网。
负责进攻的中国军队则先用钢炮轰击老鸦岗高地,然后在密集火力掩护下向山上冲锋。战斗将近8个多小时才以攻克老鸦岗高地而告终,日军驻地军官“增田”被击毙,200余守敌也被全歼。
“又见名城作战场,势危累卵溃南疆”。如今登临老鸦岗,或许依旧可以一览群山截断南雄云雨的盛景,只是昔日光秃秃的岗顶已经丛林密布,登山路径也无迹可寻。而我们对芦苞的寻迹,才刚刚开始。